崇左的心跳
此番前往廣西崇左,不只是一次采風創作,更是一次深入文化源頭的探尋,一場靈魂與祖國邊陲的深情對望。
從南寧換乘汽車駛入崇左境內,窗外景致漸漸變換。甘蔗林密密麻麻地鋪陳開去,熱帶陽光在枝葉間跳躍閃爍。遠處群山籠罩在淡淡的霧靄中,若隱若現。這里多是奇特的喀斯特地貌,山巒峻拔,水路縱橫,帶著粗獷而又柔美的雙重氣質。同行的壯族朋友說:“崇左是壯鄉的心臟。”
最震撼人心的,莫過于德天瀑布。瀑布從百米高的巖壁上轟然傾瀉,水聲如同萬鼓齊鳴,水霧彌漫在空氣中,陽光穿透水珠,織出一道道七彩虹光。站在瀑布腳下,整個人被這磅礴的自然之力包裹,內心卻出奇地寧靜,仿佛那奔流的水聲,不僅沖刷著巖石,也洗滌著人心深處的塵埃。
“這水聲,是我們的山歌。”壯族朋友輕聲說。那一刻,我忽然明白,自然無言,卻一直在唱歌。水流滋養了這片土地,也孕育了這方文化。
比瀑布更為靜默,卻更加震撼人心的,是寧明花山的壁畫。那一幅幅壁畫鐫刻在紅色巖壁之上,已有兩千多年的歷史。站在壁畫前仰望,那些跳躍的舞者、莊嚴的祭祀場景、蓄勢待發的狩獵隊伍,仿佛定格了遠古時刻。無言的巖畫,像在低語著一個民族的遠古記憶——他們如何生存,如何信仰,如何繁衍,如何在山水之間編織出壯族獨有的文明根系。
那一刻,我深切感受到,文化絕非冰冷的概念,而是活生生的情感傳承,是帶著血緣溫度的生命火種。它或許借一曲山歌延續,或許借一幅壁畫長存。
而在明仕田園,我終于聽見了土地的呼吸。清晨的陽光溫柔灑落水田,水牛緩緩踱步于田埂,農婦的山歌從竹籬后的河岸飄出,繚繞于晨霧未散的山谷間。水田如一面面明鏡,映照著藍天、村舍、稻苗與晨光。
一位阿婆一邊整理農具,一邊唱著壯族山歌。她微笑時,眼角的皺紋如水田泛起的漣漪,圈圈蕩漾,溫暖得令人想落淚。我想起都市的匆忙,快得讓人忘了歌聲如何從勞作中誕生,語言如何與土地纏綿。
旅程的終點,是憑祥友誼關。站在界碑前,遠眺越南邊境的輪廓線,心中涌動出一份特別的情感:這里不僅是邊境的終點,更是文化交匯的起點。在這里,不同的文明互相碰撞、融合,不同的語言彼此尊重,不同的信仰共存。
返程途中,我小心翼翼地收好那些手工糖、山茶油和一小段壯錦。但更珍貴的,是那些無法裝進行囊的記憶——水聲、歌聲、巖畫、瀑布、霧氣、炊煙……還有這片土地上人們眼中的那份堅韌與溫柔。
崇左,這座邊境線上的城市,她的心跳里,有民族精神的回響。她低調卻深沉,她寧靜卻豐盈。我愿用文字為她留下印記。正值廣西旅游年,她值得被看見,也必將被銘記。